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喧囂時 展示1

喧囂時 展示2

認親卡-喧囂-展示  

▲ 認親卡

 

 

  炎 冬

  幼稚園的茹樺很喜歡畫蝴蝶,因為幾乎每個小女生都喜歡蝴蝶。
  茹樺在咖啡色樹幹前畫了一隻粉紅色圓翅膀蝴蝶,老師拿起她的畫,看了看後說:冬天沒有蝴蝶。
  而此刻茹樺坐在籠罩於十二月空氣裡的操場上,橢圓形綠草地帶飄浮著點點白翅。
  「妳就跟老師說:老師!我可是預測到了多年後全球暖化的景象啊!」坐在身旁的黃于心說完,兩人哈哈大笑。

  她們都沒浪費那段時間,在第八節課以運動的名義走出高三教室透透氣。
  雖然是以運動減肥的名義,但于心知道,茹樺不過是想脫離悶死人的教室和教科書罷了。
  第八節課總有許多高三生繞行紅色跑道,于心總是很努力地跑,而茹樺永遠是無法專心跑步的那個人。
  有時衝入草皮追追麻雀,有時指著樹下,對著空氣尖叫:「妳看!有喜鵲!」
  茹樺有時以怪異的舞姿跑著,有時邊跑、邊對著天空喊出意義不明的語句。操場上的陳茹樺是瘋癲的,或說,只有在操場上,陳茹樺才是瘋癲的。
  紅色跑道將橢圓形翠綠草地圍成眾多小情侶的青澀宇宙,卻也是陳茹樺瘋癲的宇宙。又或許,在那些甜蜜情侶的眼中,陳茹樺不過是隕石帶上的一塊垃圾而已。
  她覺得無所謂,反正有黃于心陪她。但她也知道,黃于心終有一天會結婚。

  她一直覺得黃于心是個比較傳統的女生,但她一直沒說出口,大概也沒有必要。茹樺雖然總是不按牌理出牌,但她無法否認自己某些方面的保守;雖然總說要不婚、要開單身狗民宿,但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也會結婚。
  或許只是下意識地想偽裝成不按牌理出牌的樣子。

  不過,她對自己和于心的交情有信心,雖然無法把握會多遠多久。
  她們從黑暗時代走過來了,然後變成現在笑哈哈的樣子。
  茹樺發覺,她們自己都成了一種轉換器,把垃圾轉換成可愛、把肥宅轉換成萌物,於是悲傷也轉換成了美麗。
  黃于心並沒有發現,所以那天看了茹樺的手稿後,她問:我們正值青春年華,少女該寫些溫暖光明的東西吧?而茹樺回:是嗎?我們都是老人了吧。
  嘻笑著開玩笑似的,但或許她們心裡都知道那不是玩笑。
  對於黑暗時期的事,茹樺和于心總不多說什麼,因為她們知道這世上有更多比她們還要悲慘的人。而小至于心面前,茹樺也不多說什麼。
  陳茹樺深知自己的狀況是最輕微的,雖然當她看見自己的姓名貼被貼滿後門時,剎時覺得彷彿全世界都認識她了。但她沒資格哀號什麼,在于心面前,她小心翼翼地不提及被割傷的手指和被剪破的圍巾。

  然後,成為轉換器後的她們笑哈哈地走過來了。
  「謝莫顏總是笑著,她比我們厲害多了。」于心坐在跑道上,看著中央的綠色草地皮。
  「是嗎,我倒覺得只有莫顏沒走出來。」茹樺說道。于心看她揚起了淺淺微笑。
  「但莫顏的笑很美。」于心想反駁,卻說不出有利的證據。
  「或許吧,美如蝴蝶。」
  人們說蝴蝶是美麗的一種形式,但就算有漂亮的紋飾,茹樺依然覺得,蝴蝶不過是裝上翅羽的毛蟲。
  茹樺笑望草地上翩翩白蝶。冬日的她們穿著短袖短褲卻滿頭大汗,不過她知道,不久後高張的氣焰又會落回冰點,而那些翩翩將會收起翅羽,飄落不起眼的泥土之中,如秋之落葉。
  仰頭望向天空,她大笑了幾聲,她其實很喜歡大笑的,只是知道的人不多。
  然後又冷不防一句。

  啊,是炎熱的冬天呢。

 

 

  陰 天

  原來入春了啊。
  對茹樺來說,每天都狼狽如夏日汗雨。

  「妳期待跟莫顏見面嗎?」茹樺問道。
  「期待啊,好久沒見了。」于心望著難得陰沉的春日天空,冷氣靜悄悄的,不知道北極熊的浮冰會不會慢一點融化?

 

 

  散 文 詩 | 逝

  存在=美麗=毀滅。

  洛可可式憂鬱。
  粉紅色鮮血濺在象牙質海報紙上。
  粉紅如妳的心臟。

  又或者存在≠美麗≠毀滅。

 


  散 文 詩 | 哀 輓 的 春 天

  春天了嗎?
  早入夏了吧。

  季節失了明確界線,又或者本來就沒有。

  既然入夏了,怎麼又變冷了?

  陰霾和休了一天假的冷氣牽走了亡魂,在祂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殘影,茫魂構成的殘影。
  而我是其中一個,跟著灰與白的靈魂,毫無春或夏之意。
  瞥一眼霧霾的天空,只得心裡輕嘆一句──
  啊,哀輓的春天在夢裡醒著。

 


  毀 滅 的 終 點

  「妳在看她的書?」于心踏入空蕩的房間,語氣裡透出的驚嘆在四面簡潔的牆之間反覆碰撞,而後緩緩消散在沉寂的空氣之中。
  「怎麼了嗎?」茹樺深邃的黑眼珠望向眼前的少女,疑惑著她的驚訝。向晚的昏黃光線在陰暗的室內格外耀眼,一道光橫躺在茹樺的雙眸,于心才察覺那對黑瞳其實是黯藍色的,也閃閃發亮著。
  「昨天還想說介紹這個作家給妳。」
  「為什麼?」她的視線飄回書頁,但掠過文字的目光不如方才專注。
  「沒什麼,覺得她跟妳很像。」于心望向窗外一片金光,微微聳了聳肩。
  「跟我?」茹樺重覆了她的話,視線始終沒離開書本。
  「她自殺了,今天早上的新聞。」
  「誰?」
  于心用下巴指了指書本,縱使茹樺沒看著她:「那個作者,今天早上跳樓了。」
  黃于心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陳茹樺的表情,對於「自殺」這個敏感的詞,她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?她會選擇毀滅?還是重生?
  那道光已從茹樺鼻樑滑落、掠過鼻尖,停在少女的雙唇上。她輕抬起手,將那夾著蝴蝶標本的書籤輕放在眼前的書頁。
  陳茹樺笑了,在逐漸消逝的金光裡,而黃于心愣了愣。
  平時的茹樺笑起來很甜,像個小女孩似的──然而眼前揚起的嘴角,像是蝴蝶輕輕拍了翅、輕輕被風托起了身子,那種沉靜很陌生,卻又像一個沉穩的依靠。
  于心忽然明白,她選擇的不是毀滅也不是重生。
  「那才是最適合她的結局。」
  「可是……」于心的腦袋自動彈出了在電梯裡隨處可見的、寫著「生命可貴」的標語,但她也忽然想起,陳茹樺最討厭那些過於正向的說詞。
  如果一個人的負面情緒完全被抹殺掉了,那他就不再是人了。她記得茹樺曾這樣說過。
  「戰勝病魔、最終走出陰影這種故事太老套了。」茹樺看著早已闔上的書本封面,喃喃說著:「人們覺得蝴蝶美麗,所以將牠們製成標本;謝莫瑩也很美,她的崩潰、她的毀滅造就了她的美。」
  「她太美了,全世界都想將她製成標本,於是她在別人動手之前,先採取了行動,」茹樺輕撫著封面紙張的紋理,「她現在是真正的標本了,棺木裡美麗的標本。」
  于心有些茫然,她愣愣望著從金色轉換成了昏黃的那束光,已從少女的唇間,又墜到了她纖細的頸部。于心想起了書籤裡藍色的蝴蝶,跟茹樺的眼睛有點相似。
  「妳覺得毀滅的終點是什麼呢?」又一次,陌生卻沉穩的笑在她唇尖勾起。
  「……死亡?」于心不確定地吐出簡短的兩個字,迴盪於室內的尾音好像有點兒顫抖。
  「不對。」金光快被黑暗吞噬了,而茹樺終於抬頭望向了她。于心以為自己必須很吃力地回望,才能再看到那雙黯藍色的眸子,然而在與茹樺對上眼的剎那,她發現縱使在沉寂的黑夜裡,那看似沉默的藍卻依舊閃閃發光。
  她望著那如星子的少女的眼,飄散在空氣中的話語彷彿從窗子飛了出去。
  「毀滅的終點,是重生。」


  于心在那一刻才了解,謝莫瑩的墜落,代替了陳茹樺將走向的死亡的結局。

 


  藍 色 翅 羽

  「妳知道莫瑩的事嗎?我超難過的......」隔壁班同學對茹樺說道。

  陰天的下午,她們所期待的謝莫瑩不會來了。
  陰天的下午,于心才知道莫顏就是莫瑩。
  茹樺想起那日早晨,她還問于心期不期待。
  冷氣靜悄悄的,而學生們也靜悄悄的。她們都知道莫瑩不會來了;但茹樺卻有點開心,開心有這麼多人記得莫瑩。
  隔日,陽光的氣焰奪回了天空的霸權,她看著那位隔壁班同學,拿著聖代有說有笑地走過來。
  原來大家都是金魚,或說,莫瑩在海馬迴裡,不過一隻金魚游過的時間罷了。
于心將來也會忘記的,茹樺認為她應該要忘記。
  而陳茹樺,她明白自己沒有資格忘卻傷痛走下去,雖然她依然在走,但不是被激勵的、充滿希望地昂首闊步。
  「妳不會跟莫瑩一樣吧?」于心試探性地問,跟那日黃昏一樣。
  「我會活到一百多歲。」茹樺望著畫布,笑著說。
  「為什麼?」于心思索著茹樺的話語,和她的手稿內容的關聯性。
  茹樺揮完最後一筆,對著畫布笑道:「因為我怕痛、怕死。」
  于心楞楞望向畫布,總笑茹樺在浪費水彩的她,終於看懂了這幅只有藍色與水的畫。
  那是藍色翅羽的謝莫瑩。

 

  T H E S E  I S  M Y  D I A R I E S 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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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江哲鬱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