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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想投稿系服,不知刊版要放啥所以拿來用一下

 

            越 上 面 越 新        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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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自攝

 

  幼 稚

  她常覺得自己幼稚。

  母親將一盤義大利麵放到客廳桌上,對她說了句妳只能喝湯哦。
  她還不能吃太多固體的東西,也知道那句話說的沒錯,但還是抓過沙發上的小說,坐到更遙遠的一張椅子上,直到母親開始催促大家吃飯。
  她假裝沒聽到,眼前的文字卻也難以進入腦袋。她忽然改變主意了,她要在大家吃完麵之前把那鍋湯喝完。
  她舀了五大匙的湯到碗裡,看著急速下降的液體表面,她感到很滿意。

  她今天脹氣了,積在體內的氣體多到坐下時會壓迫到肛門旁的骨頭。
  於是被母親唸說,一定是喝太多氣泡水了。然後坐在旁邊的小妹就接了句,啊啊,妳以後不能喝飲料了耶。
  她回了話之後才覺得自己不該開口。下次就什麼也不要說,反正跟白目的人計較也沒意義。
  或許附帶個白眼更有真實感?但下一秒她就打消念頭了,因為她不會翻白眼。

  被煮到軟爛的洋蔥不需咀嚼就化在口中了。但她還是慢慢地喝,她可不希望自己因為消化不良又脹氣一次。
  不過才喝到一半,她又忽然覺得自己幼稚了。明明是幾年後就要出社會的人了。
  她很討厭這種情況,要不一開始就別鬧彆扭,要不就幼稚到底。然而現在的她卡在兩者之間。
  她去舀了第二碗,也是滿滿五大湯匙。
  喝到第三碗時,母親說可以把盤子上的吐司泡到湯裡,於是她將位置移到客廳的小凳子上。吐司被烤過,烤的乾乾、硬硬的,她撕下一角泡到湯裡。
  幾分鐘後,她開始咀嚼那團吐司,嚼到吐司邊時,大臼齒傳來一陣刺痛。吐司邊太硬了,她咬不動。
  第三碗結束,她看著快見底的鍋子,想著要不要貫徹當初的計畫。
  她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妹妹,一邊滑手機還能一邊吃飯。低頭族是讓她感到最匪夷所思的動物。
  反正旁邊還有個比自己更幼稚的人。
  她聳了聳肩,盛了第四次的五大湯匙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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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自攝

 

  炎 冬

  幼稚園的茹樺很喜歡畫蝴蝶,因為幾乎每個小女生都喜歡蝴蝶。
  茹樺在咖啡色樹幹前畫了一隻粉紅色圓翅膀蝴蝶,老師拿起她的畫,看了看後說:冬天沒有蝴蝶。
  而此刻茹樺坐在籠罩於十二月空氣裡的操場上,橢圓形綠草地帶飄浮著點點白翅。
  「妳就跟老師說:老師!我可是預測到了多年後全球暖化的景象啊!」坐在身旁的黃于心說完,兩人哈哈大笑。

  她們都沒浪費那段時間,在第八節課以運動的名義走出高三教室透透氣。
  雖然是以運動減肥的名義,但于心知道,茹樺不過是想脫離悶死人的教室和教科書罷了。
  第八節課總有許多高三生繞行紅色跑道,于心總是很努力地跑,而茹樺永遠是無法專心跑步的那個人。
  有時衝入草皮追追麻雀,有時指著樹下,對著空氣尖叫:「妳看!有喜鵲!」
  茹樺有時以怪異的舞姿跑著,有時邊跑、邊對著天空喊出意義不明的語句。操場上的陳茹樺是瘋癲的,或說,只有在操場上,陳茹樺才是瘋癲的。
  紅色跑道將橢圓形翠綠草地圍成眾多小情侶的青澀宇宙,卻也是陳茹樺瘋癲的宇宙。又或許,在那些甜蜜情侶的眼中,陳茹樺不過是隕石帶上的一塊垃圾而已。
  她覺得無所謂,反正有黃于心陪她。但她也知道,黃于心終有一天會結婚。

  她一直覺得黃于心是個比較傳統的女生,但她一直沒說出口,大概也沒有必要。茹樺雖然總是不按牌理出牌,但她無法否認自己某些方面的保守;雖然總說要不婚、要開單身狗民宿,但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也會結婚。
  或許只是下意識地想偽裝成不按牌理出牌的樣子。

  不過,她對自己和于心的交情有信心,雖然無法把握會多遠多久。
  她們從黑暗時代走過來了,然後變成現在笑哈哈的樣子。
  茹樺發覺,她們自己都成了一種轉換器,把垃圾轉換成可愛、把肥宅轉換成萌物,於是悲傷也轉換成了美麗。
  黃于心並沒有發現,所以那天看了茹樺的手稿後,她問:我們正值青春年華,少女該寫些溫暖光明的東西吧?而茹樺回:是嗎?我們都是老人了吧。
  嘻笑著開玩笑似的,但或許她們心裡都知道那不是玩笑。
  對於黑暗時期的事,茹樺和于心總不多說什麼,因為她們知道這世上有更多比她們還要悲慘的人。而小至于心面前,茹樺也不多說什麼。
  陳茹樺深知自己的狀況是最輕微的,雖然當她看見自己的姓名貼被貼滿後門時,剎時覺得彷彿全世界都認識她了。但她沒資格哀號什麼,在于心面前,她小心翼翼地不提及被割傷的手指和被剪破的圍巾。

  然後,成為轉換器後的她們笑哈哈地走過來了。
  「謝莫瑩總是笑著,她比我們厲害多了。」于心坐在跑道上,看著中央的綠色草地皮。
  「是嗎,我倒覺得只有莫瑩沒走出來。」茹樺說道。于心看她揚起了淺淺微笑。
  「但莫瑩的笑很美。」于心想反駁,卻說不出有利的證據。
  「或許吧,美如蝴蝶。」
  人們說蝴蝶是美麗的一種形式,但就算有漂亮的紋飾,茹樺依然覺得,蝴蝶不過是裝上翅羽的毛蟲。
  茹樺笑望草地上翩翩白蝶。冬日的她們穿著短袖短褲卻滿頭大汗,不過她知道,不久後高張的氣焰又會落回冰點,而那些翩翩將會收起翅羽,飄落不起眼的泥土之中,如秋之落葉。
  仰頭望向天空,她大笑了幾聲,她其實很喜歡大笑的,只是知道的人不多。
  然後又冷不防一句。

  啊,是炎熱的冬天呢。

( 此 文 為 《 喧 囂 時 》 首 篇 )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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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手寫字 | 手機製作

 

  散文詩 | 毒

  我不知道這裡是河邊還是海邊,腳下的沙子濕濕的,讓我想到畢旅曾造訪的潮間帶。
  確切來說,我站在一個小小的沙丘上,圍繞我的水體有點紫紫、粉粉的,顏色甚是漂亮,味蕾回憶起糕點香甜的氣味,就像這柔和的粉紫色一樣。
  我知道那是毒酒,縱使我沒嘗過,但潛意識告訴我:那是毒酒。
  狂風呼呼地刮著我的皮膚,越吹越覺得寒冷。
  我掃視空蕩蕩又無邊界的空間,心裡有種空靈的感覺,縱使我並未完全明白空靈的意思。
  忽然,有幾隻魚探頭出來。我嘲笑自己,果然沒有沉魚落雁的本事。
  牠們只是一群白骨,在粉如牛奶的水體裡格外活躍。我蹲下身,伸手與牠們嬉戲,指尖才碰到水面就被腐蝕了,然而侵蝕的灼熱卻讓冰冷的我感到無比溫暖。魚兒輕輕嚙咬我的皮肉,我覺得癢,於是我笑了。
  去年的我稍來了信息,問我現在在哪兒?跨過骸骨、孤島找到新世界了嗎?
  我這才恍然大悟,我跟骸骨是一體的,我沒辦法離開牠們的。
  而至少這個粉紫的世界比爛泥之地好多了。
  我起身,仰頭看見流星和隕石如飛鳥在我頭上盤旋。
  我向後傾倒,快樂地沉入毒酒裡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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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CC0圖片

 

  用不同方法敘述同一件事情,感覺也會截然不同。

  指考倒數十一天。
  下禮拜六、日指考。
  下下禮拜就解脫了。

  畢業前的那段日子,最無奈的大概就是,拿著手機看著桌布上的行事曆說道:下禮拜段考耶。
  只是此刻換了個名詞,比段考還要重好幾倍的名詞。
  學測前好像也曾這樣過吧──欸,跟妳說一件很可怕的事哦,下禮拜學測。
  不知那時心情是恐慌或者麻木?此刻卻沒了那時的憂鬱。
  心情意外的好呢,連詩都不厭世了──如此想著,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。

/

  休息時間常坐在窗邊的高腳椅上,看那些站在頂樓東張西望的鳥兒。常想著:牠們不怕摔下去嗎?或許牠們早就習慣下墜的感覺了吧。
  不知鳥兒們都在看些什麼?有時牠們一站就是幾十分鐘。會不會也在看窗內的人呢?就像我在看牠們一樣。
  小時候就常想,鳥類應該也會替別的物種取名吧。
  像我們說:有鳥!鳥兒說:二足獸!
  像我們說:斑鳩!八哥!鳥兒說:黃色二足獸!黑色二足獸......

  國中時曾想過,如果聽得懂鳥類的語言,上課就不會無聊了。

/

  心情是輕鬆的,或說有些愜意。雖不若會考時緊繃,書還是照常在唸的。
  常看著有很多文友的文手們,一起合寫一個故事,合用一個相簿、合用一個google文件。
  國中時就想過,不知哪天我也會有這樣的文友呢?直到如今都沒有出現。
  也不是沒嘗試過,只是大多都在開始前就莫名地人間蒸發,或是主題出不來無疾而終。
  雖然本身個性隨和,本質上可能還是我行我素的吧,大概一生注定不會有合作機會。

  說出名,大概也跟寫同人或寫原創沒什麼關係吧,許多原創文手還是紅得如此迅速。
  別再找藉口了吧。
  說穿了就是自己寫得不好而已。

  才剛說心情不錯,一回頭似乎又變回悲觀的我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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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自攝

 

  風景是留給步調慢的人,然而我無法停下腳步。

  縱使如此,我還是抬頭看了天空,看著不會隨我快速移動而稍縱即逝的遠景。

  悶熱的陰天,天空的佈景卻抹上簡約好看的灰藍,把白雲襯得更加潔淨,再加上紅磚建築上的一根避雷針,自成一幅圖畫。

  可惜沒帶相機。

  我低下頭,繼續朝柏油路疾走而去。

  回到八樓的K書中心,我將晚餐放在窗前的木桌上,而後爬上高腳椅。

  窗外的景色很平板,同調性的灰藍。不遠處有一大叢灰色積雲,它的底部平坦地飄浮在城市上頭。今日的雲朵看起來異常立體,正如眼前的那叢積雲,像是一根灰色的大柱子,或說是一座堅固的雲城。

  我望著它平坦的底部,看來是沒有在下雨。

  想起曾經在東部的海面上看過叢叢雲柱,只有被雲掩蓋的陰影內下著傾盆大雨,其餘地方風平浪靜。我站在海邊遙望幾百公尺外的那座雲城,氣勢磅礡的閃電打在藍色海面上,卻被拒離縮小得如此寧靜,如此微不足道。

  大概是刮起了一陣風,八樓外的雲城被輕輕拖起,像是一個隱型人端著隱型的盤子,盤子上的是一座巨無霸聖代。

  想起在海邊獨自下著雨的積雲,想像它原先吸飽了水氣、沉重地垂在海面上幾公尺,而現在釋放了那些水滴,像把身體理的廢物丟掉一般急促且毫無保留。它越來越輕,一節節地平升上去,充滿陰霾的表情也越顯明亮。雨停之後,它如被撕扯開的棉花,一縷縷地寄續飄泊在藍色天空,然後消失。

  雲城看來厚實,其實輕如棉絮。或說它們本來就沒有重量,就算眼前那座駭人的積雲此刻衝向這座大樓,也只會發現雲城內是虛無飄渺的。

  吃完了包著起司和火腿的鯛魚燒,我莫名粗魯地扯開紅豆麵包的包裝,繼續盯著窗外。

  或許有人覺得我吃太多了,我也的確吃太多了。

  三十塊加二十五塊,超過預算了。

  而此刻,我又莫名想起一句歌詞:世界能不能停留一秒鐘,好讓我去做一個白日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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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有人看得懂我的跳躍式思考。
今天晚上心情沉悶,嗯,覺得自己很邊緣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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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自攝

 

  她站在平交道的一側。低矮的天花板、柱子和從牆後探出頭來的綠葉在眼前框出一個出口,而剛降下的圍杆有些歪斜,橫在那裡。

  騎樓的尾端,大理石地面再往前踏一步就是柏油路。她離圓柱狀圍杆更近了,有些壓迫感。警示的登登聲響還不構成威脅。

  她看不到鐵軌旁的警示燈,但想像得出它們輪流閃爍的紅色大眼。

  燈,燈,燈,燈,燈,燈,燈,燈。
騎樓出去是寬闊的天與地,平交道對面也有一個同樣低矮的騎樓。她望向它,圍杆橫在視線裡,她總覺得有個人會從兩支圍杆後、從另一個騎樓走出來,一個她等待已久的人。

  但說實在的,她並未真正在等誰。

  這跟偶像劇或愛情小說裡寫的可不一樣──『我在等一個人,一個未來我會遇到的人』──她的等待是煩悶的,是跑完三圈操場後親熱地黏在背脊上的球衣。

  她討厭等待,就像她討厭等公車,所以最終選擇走一個小時的路程回家。對她來說邁開步伐追比滯在原地等好的多。

  然而她此刻也不明白自己在等什麼,連追也不知該往哪追。

  火車約莫要駛過來了,但她依舊定定望著對面騎樓的矩型入口。遠處的車燈看起來一定移動得極慢,烈日下更無戲劇性的壓迫。

  然後車頭撞入視線,鐵軌彷彿濺出小火花,噴彈到牆上貼得歪歪斜斜的磁磚再反彈刺入她耳裡,而後循著耳道進入腦中再往上鑽,持續衝撞頂上的頭蓋骨。

  登登聲被小火花的刺耳蓋過了,車身在她眼前急駛,像腦中那顆火花一樣亢奮。車身掠過後平交道的另一頭似乎總會出現什麼,她竟也不自覺地期待起老掉牙的情節。

  然後車身真的離開了,火花墜入虛無裡然後熄滅。

  她默默看著圍杆升起,全世界的機車也默默嘆了口氣。她望前走去,走向空蕩蕩的騎樓。

  她覺得天空藍得很哀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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