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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02  

 

8 The end

      上半學期彷彿僅用了吃一頓飯的時間就來到終點。

      我與她的距離漸行漸遠,原本就沒什麼交集了,現在更是形同陌路,連平時的寒暄都不復存在。

      心中的愛慕逐漸沉澱為厚厚一層的灰燼,然而死灰之下似乎還隱藏著什麼,正在小幅度地躁動著。

      我彷彿居住在這層塵埃之中,於交錯、緻密的灰塵之間咳嗽,我不認為在這病懨懨的世界裡,能開出多美麗的花朵。

      「二下就要畢旅了耶。」

      「蛤?這麼快?這樣根本就沒有畢旅的感覺……」

      高二下學期,開學兩個禮拜後就是畢業旅行。或許是為了讓學生提早收心,又或許是為了避開旅遊旺季,畢旅的時間似乎有些過早了。

      不過,這也無法影響學生們的期待。

      開學第一個禮拜,大家就開始為畢旅準備,而我的心情始終如一條水平線,不管如何震動,都無法讓它產生一絲波瀾,莫名的無力感如甩不掉的泥沼覆蓋我全身,沉重、疲憊,嘴角也重的揚不起來,僅在偶爾同學找我討論事情時,才久違地勾起微小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憂鬱感恍惚地飄浮在我的周圍,不管怎麼努力,也無法興奮起來,心底的那股躁動有時又會冷不防地給我重重一擊,在心臟肌肉的緊縮下產生一陣胸悶。

      我帶著這種莫名的情緒,到了畢旅前一晚才緩慢地開始準備行李。

      經過大家的投票,畢旅的行程在東南部,或許這些南部學校的學生覺得中北部玩膩了吧。

      要前往東部的景點,想當然車程會非常漫長。

      我刻意選了她前方的位置,從窗戶倒影可以看見她的表情。坐在我旁邊的友人怕暈車,所以一直呈現昏睡狀態,我偏頭偷瞄後方倒影——她笑得很開心,手裡似乎還拿了好幾包零食。

      莫名的胸悶再次襲來。

      我讓自己陷入巴士的座椅中,早起的疲憊還未散去,索性閉上雙眼,開始回想在認識她之後一連串莫名其妙的發展。

      一定不會有結果的。

      我猛然睜眼。

      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「放棄嗎……」我獨自一人小聲地喃喃自語,窗戶倒影中的她已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  既然知道不會有結果,乾脆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暗戀了那麼久,什麼都沒做就要放棄了嗎?

      一定會被拒絕的。

      許多的話語在腦海浮現,糾結、交織成耳鳴般的嗡嗡聲。摀住耳朵,縱使我知道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喧鬧的它們。

      彷彿在拉扯著我的心臟,從四面八方。灰燼底部的躁動因連綿不覺的聲音震盪而更加暴躁,仿若下一秒就會膨脹爆破,撐裂我的心房心室、扯斷我的動脈靜脈,最終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屍塊。

      她的照片一張張佔滿相機記憶體,我用盡全力忽略那首次萌發的念頭,或許是窒息前的垂死掙扎,走火入魔般,比平時還要更加熱切地追尋她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不管到了什麼地方,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找尋她的背影,拍大合照時頻頻地偷瞄她,就算班級解散,腦袋也一遍遍地預演可能與她相遇的場景。

      但每一個剎那,每一個瞬間,她未曾望過我一眼。

      恍惚之間,黑夜已然降臨,同房的友人大概是累了,意外地早睡。

      我毫無睡意,聽著她們平穩的吐息,內心卻依舊躁動。昏暗的房間內,相機螢幕的亮光格外刺眼,我看著她的照片,一遍又一遍,然後,腦中又彈出煩人的話語。

      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我關掉相機電源,此刻房裡唯一的亮光,只剩窗外暈黃路燈透進來、映照在前方白牆上的光影。窗外似乎颳著風,一片孤獨樹葉的黑影在細長的方框裡劇烈搖晃。

      我閉上酸澀的眼睛,讓自己陷入黑暗。

      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「難得喜歡了這麼久……」

      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「但我什麼都還沒做……」

      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「我可能忘不了她……」

      放棄吧。

      睜眼,狂風不知在何時已靜止下來,原本搖晃的樹影,此刻靜靜地沉睡在昏黃的窄小光亮之中。

-

      三天的旅程不知不覺地結束。

      身旁的友人依然沈睡著,外頭寒冷的空氣與車內溫暖的世界形成強烈反差,在透明玻璃上留下白霧般的水氣。

      忽然下起了小雨,我看著晶瑩水珠自我眼前滑過。

      「南部冬天不是很少下雨嗎?」

      「我們還在東部啊!」

      「對齁。」

      前方兩位同學說說笑笑,我轉頭望向她的倒影,她同樣開心地笑著。那笑容仿若從未改變,如同首次見到她那日,依舊燦爛。

      我伸出食指,擦拭掉窗上濕滑的小水珠,於她燦爛的笑臉上,寫下我對Master的最後一封信。

 

      回到學校時已過了放學時間。

      有些人回到教室,等待家長接送,有些則是留下來打球。我也回到教室等待,坐在桌子上,瀏覽這幾天拍的照片。

      此刻的氛圍很微妙,斜陽光芒在無燈的教室地板印上一條條靜謐影子,外頭的吆喝與擊球聲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,而後飄散在冬季的寒風中。

      「黑板擦掉了……」熟悉的說話聲打破靜默,她似乎沒料到教室內有人,話語在驚詫之時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我抬眼,意外自然地對她微微一笑:「我有抄,可以借妳。」而後我從背包拿出小記事本,在她依然呆愣之時遞給了她。

      我的目光回到相機,翻書聲在幾秒後響起,然而想一直望著她的那份衝動正在緩慢遞減,沉澱至趨近於零的平緩底部。

      我無法確定自己是真的放下了,或者只是將那份情感冰封於內心,但不論答案為何,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。

      一陣寒風意外溫柔地撫上我的髮絲,她鉛筆書寫的沙沙聲在沉靜的空氣中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  我將她的照片一張張地刪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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